傍晚时分，深圳市南山区学府路的统一餐车渐次亮起灯光。而在一年前，这里的桥洞下却是另一番景象：流动摊贩见缝插针，行人通行困难，环境嘈杂混乱。“以前下班经过这里就像‘穿越火线’，摊贩把路堵得水泄不通，电动车都难通过，卫生状况也让人担忧。”家住附近的居民骆女士回忆道。
（夜晚，深圳市南山区学府路的统一餐车渐次亮起灯光）
变化始于一场场在社区“居民议事会”中的对话。居民、商户、物业、城管、消防、市场监管等人员围坐在一堂，共同商议“摆在哪里、怎么管理、何时经营”。
作为实际管理人口超两千万的超大城市，深圳不断面临治理考题：如何在保持城市“洁净美”的同时，留住动人的“烟火气”？一场贯穿市、区、街、社区的治理实践给出了答案：把话语权交给群众，把问题摆在桌面，把管理变成服务。
治理破局，从“占道扰民”到“有序疏导”
“知道不让摆摊，但是为了生活没办法，想赚钱，城管来了就得跑。”摊贩老郭感慨道。占道乱摆卖现象曾经一度在南山街道很常见。以荔秀社区为例，这片0.88平方公里的服装产业聚集区日均人流量超10万，曾经84档流动摊贩将人行道挤成“一线天”，每月相关投诉高达180余宗。
矛盾的两端清晰而尖锐：一边是摊贩为维持生计的奔波劳碌，另一边是居民对畅通道路和整洁环境的迫切需求。
“过去我们和摊贩之间，我们追，他们跑。他们甚至建立了‘哨兵’联络网，我们一有行动，他们就知道了。反反复复，屡禁不止。”南山街道综合行政执法队李队长坦言。此外，基层执法还经常陷入两难。在一次整治行动中，一名摊贩因担心货物被扣，情绪激动瘫倒在地，让执法队员在执行规定时亦感不忍。
“管，执法难；不管，投诉多。”面对这道长期存在的占道经营治理难题，2023年《深圳经济特区市容和环境卫生管理条例》完成修订，规定“街道办事处可以根据方便群众、布局合理、监管有序的原则划定摊贩经营场所”，为治理破局提供了法律依据。
民主协商，从“对立冲突”到“共赢共生”
以此为契机，深圳市城市管理和综合执法局在南山街道试点探索“居民议事会划定摊贩经营场所”模式，将相关利益方请到同一张桌前，谈一谈。
（荔秀社区召开居民议事会）
“议事会的关键在于凝聚共识，找到各方利益的平衡点。”哈尔滨工业大学（深圳）现代治理政府学院院长孙涛指出，“它不仅保障了社区居民的知情权与参与权，也让城市的‘烟火气’与文明的秩序感得以并存。”
“不怕老百姓提意见，就怕他们不说话。”李队长对此感触颇深，“议事会提供了一个平台，让大家把心里话都说出来，共同商定规则，执行起来的阻力自然就小了。”
选址是最激烈的环节。以荔秀社区为例，先后提出的三个点位，一个被居民否决，一个被物业否决，最终选定一处相对偏僻的闲置角落（天安工业区摊贩经营场所），兼顾了各方诉求。“对居民影响小，物业也愿意提供，摊贩虽嫌偏但总算有了落脚处。”社区相关负责人解释道。
除了选址外，经营时间、业态选择、卫生管理等细则，均由居民议事会各方代表共同议定。其中最关键的是坚持经营场所的公益属性，防止权力寻租。
“细则公布后，摊贩入场资格则需通过符合属地户籍或在辖区居住半年以上等条件，统一公开摇号产生，摇中者方可获得入场经营权。”南山区城市管理和综合执法局相关负责人介绍。
如今，南山街道各疏导点还积极推行摊贩自治模式，通过民主选举成立自治联盟，负责日常秩序维护、卫生监督和内部矛盾调解。
（天安工业区附近的流动摊贩，通过摇号进入摊贩经营场所，有了统一监管）
曾经“见到城管就要跑”的老郭在学府路的临时疏导点有了自己的摊位，还成为自治联盟的一员。他说：“像我们这样没有生意的时候，也会帮着管一下。社区党委会对联盟工作进行指导和监督，防止形成‘欺行霸市’的小团体，大家互相监督，共同维护好这里的环境。”
协商治理成效逐步显现。荔秀社区涉及流动摊贩的投诉量从每月约180宗下降至约30宗，降幅超80%。李队长表示，“通过划定临时摊贩经营场所，缓解流动摊贩与管理者的矛盾，引导摊贩规范经营。”
近日，《南山区摊贩经营场所划定和管理实施办法（试行）》正式出台，明确“场内规范经营，场外依法禁止”的原则，推动形成规范有序的摊贩经营新秩序。
这一规范性文件的出台，标志着深圳相关探索从临时性试点向制度化治理迈出了关键一步。
科技赋能，从“流动无序”到“信息可溯”
协商治理的成果要长效，离不开技术手段的创新支撑。在试点过程中，市、区、街道三级联动，合力打造了“烟火巷+无人机”双智慧管理中枢，为传统城市治理注入科技动能。
南山街道对全域流动摊贩进行全面摸底，实行信息化管理。依托“烟火巷”小程序，南山街道为每位入驻摊贩生成唯一二维码，关联身份信息、食品检测记录等，实现街道摊贩信息“一张图”、摇号抽签“一键定”、日常管理“一码通”等功能，既锁定身份也便于监管。
同时，无人机每周对重点区域占道摆卖行为进行“统一执法+街道轮动”式监测。空中有无人机自动巡航、智能识别预警，地面有巡查队伍实时跟进处置，形成“定点清除、巡逻即清、重点值守”相结合的多维监管网络，确保临时疏导区域外严管严治。
这场治理创新，最终带来多方角色的深刻转变：流动摊贩从“乱摆”到“规范”；执法人员从“整治”到“服务”；周边居民则从“投诉人”变为“共治者”。（来源：广东省住建厅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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